金价都快一千块一克了，你们还敢卖？真把人当傻子了？闺蜜模仿着前两天一位大叔摔门而出前的最后一句话，学得惟妙惟肖，只是脸上再也挤不出在柜台前那种职业假笑了。

她在金店干了五年，从一个能把所有金饰的寓意都说出花儿来的金牌销售，变成了现在靠底薪度日的门神。她说，店里现在比任何地方都安静，静得能听见对面奢侈品店传来刷卡的轻微声响，那种声音，在她们这儿，已经很久没听到了。以前，别说节假日，就是普通周末，店里也挤满了人，现在呢，柜台擦得锃亮，反光照出她们几个销售百无聊赖的脸。

裁员的消息不是空穴来风，是从店长一天比一天紧锁的眉头里看出来的。业绩差，所有人都差，问题出在哪？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，但谁也不敢捅破。直到那天那位大叔把皇帝的新衣给扯了下来。

秘密就藏在小小的价签上。闺蜜拿手机给我看，就在2025年4月27号那天，上海黄金交易所AU9999原料价是783块6，而她店里，周大福、周生生这些大牌的足金饰品，挂牌价已经冲破了一千块大关。一克就差出两百多块，一个稍微重点的手镯，差价就够买台不错的手机了。闺蜜苦笑着说：我怎么跟人解释？说我们的工艺值钱？说我们的品牌值钱？现在的人精明着呢，手机一点，所有金价都透明了，我们这点话术，显得特别可笑。

以前的人买黄金，图个喜庆，图个保值，更是一种信任消费。相信大牌子的成色，相信金店的信誉。可这种信任，正在被这悬殊的差价一点点地蚕食。顾客进门，不再是问这个款式好不好看，而是直接一句你们这金价比国际金价贵多少？这话一出，天就聊死了，任凭你口灿莲花，也抵不过人家手机上那个冷冰冰的数字。

更要命的，是这高昂的价格背后，门店自己也在流血。她算过一笔账，就她们那个位于市中心商场的铺位，一个月租金就要几十万，再加上她们几个销售的工资、水电、安保，每天一睁眼，什么都没卖，几十万的成本就压在那儿了。黄金又是重资产，库存占用了大量资金，款式更新换代，旧款卖不掉就得熔掉重做，这中间的损耗谁来承担？最后还不是都加到了金价里，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。消费者觉得贵，门店卖不掉，成本降不下来，价格只能更高。

店里那几位老师傅，以前最爱聊的就是当年黄金抢购潮的盛况，说那时候的人买黄金跟买白菜似的，柜台都挤破了。可现在，他们说得最多的就是规矩变了。前段时间出台了一些新规，具体内容闺蜜也说不清楚，就感觉一夜之间，好几家以前打价格战的小金店直接关门大吉了。大品牌日子也不好过，合规成本越来越高，查得越来越严，想在工艺费或者损耗上做点文章的空间也越来越小。

那些曾经的顾客去哪了？一部分被银行吸引走了。银行的金条，几乎贴着交易所的价格卖，虽然没什么款式，但对于真正想投资的人来说，那才是最实在的。还有一部分，流向了线上。直播间里，一些新兴品牌用低廉的工费和几乎透明的价格，收割着那些对价格敏感的年轻人。闺蜜店里上个月好不容易来了个想买龙凤镯的年轻人，结果人家转了一圈，试戴了几个款式，记下克重，扭头就在网上找了同款下单了。临走还跟她说：姐，你们这儿就是个试戴间啊。

闺蜜说，那一刻，她觉得五年来的职业尊严，碎了一地。她热爱的根本不是黄金，而是那种把美好的东西交到客人手上时，客人脸上那种满足和喜悦的表情。她记得一个阿姨，攒了很久的钱，给即将出嫁的女儿买一对耳环，拿到手时眼圈都红了。也记得一个年轻小伙子，用第一个月的工资，给妈妈买了一个小小的福字吊坠，紧张又兴奋。

可现在，这些温情的故事，连同顾客，一起消失了。剩下的只有冰冷的数字对比，和顾客们怀疑的眼神。金店，这个曾经代表着财富、信任和传承的地方，如今更像一个被时代戳破的华丽泡沫。

上周，闺蜜终于把辞职信交了。店长没多说什么，只是叹了口气。她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，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在灯光下依旧闪耀的金饰，突然觉得有点不真实。它们那么贵重，又那么脆弱，像极了此刻所有实体金店的命运。

她以后还买黄金吗？我问她。买，当然买。她答得很快，不过，再也不会在金店里买了。 你说，这算不算是一种讽刺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