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年11月5日晚，年度最大“超级月亮”如期而至。月球在距离地球仅35.7万公里的近地点完成满月，视面积比平常大出约30%。北京日落后一小时，月亮从地平线缓缓升起，理论上正是一年中最接近人类的夜晚。可对多数城市居民而言，这场“最大最圆”的天文奇观，不过是朋友圈里一张模糊的月亮照片，甚至根本未曾抬头。

这轮月亮没有消失，是城市的光亮吞没了它。超级月亮不是天象的奇迹，而是城市文明的一面镜子——照出我们与自然之间越来越厚的光幕。

中国主要城市的夜空早已亮如白昼。上海、北京、深圳等超大城市的天空背景亮度普遍低于SQM 19.5，属于中国暗夜环境等级中的4至5级，即“较差”到“严重”污染。在这些地方，肉眼可见的星星不足百颗，银河早已绝迹。即便今晚月亮再大，也淹没在广告牌、路灯与楼宇景观灯的强光之中。所谓“最佳观测窗口”，对多数人而言，只是从办公室窗户拍一张带雾霾的月晕。

深圳今年9月发布全国首套高精度光污染地图，用卫星数据与AI算法精确刻画城市夜间光照的每一寸肌理。这不仅是技术突破，更是一种觉醒：我们终于开始测量自己制造的光污染。上海也在徐家汇公园试点“光污染防控”，试图在市中心重建一片能看见星星的天空。这些努力值得肯定，但问题在于，它们仍是孤岛。城市的照明逻辑未变——更亮等于更安全、更繁荣，却从未追问：我们是否真的需要如此之亮？

超级月亮每年都会来，可它照见的不应只是天文爱好者的遗憾。当一座城市连最亮的月亮都难以清晰看见，说明它的夜晚已经失控。光污染浪费能源，扰乱生态，更切断了人与宇宙的原始连接。孩子不再仰望星空，不是因为不感兴趣，而是头顶根本没有星空。

治理光污染，不需要消灭灯光，而是重塑光的秩序。推广定向照明、减少溢散光、设定夜间亮度上限，技术上完全可行。深圳的地图提供了治理的“眼睛”，下一步需要的是制度的“手”。中国科学院国家天文台发布的《暗夜环境等级划分》标准，应成为城市规划的硬约束，而非科研机构的纸上文件。

我们点亮城市，不是为了遮蔽月亮。真正的文明，是知道何时该熄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