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风把夜色吹得发冷。旅长赵兰田披着那件带补丁的军帽，独自钻进林子。夜跑一圈，换回点头脑清醒，就怕突然啥也看不明白。前一晚部队追击敌人追到鞋开线，夜路泥泞山高树密，战士全是疲惫样子。到头来敌人一溜烟跑掉，只剩脚底血泡那点痛劲儿，赵兰田算是心里明白，这仗看起来还远没结束。停住追击，搬到三公里外的小村安营，他心里总有点不托底。打仗都是这样，敌人跑得快未必真就想跑。

没想到，机会真就来了，是那种想都想不到的巧合。夜休息，村子里灯影晃动，蒸红薯给新兵老人抬伤员，黑夜里只有火光能带点温度。赵兰田翻来覆去睡不着，出去溜达，走得远点，爬到村外的老松树顶瞭望。风大衣袖刮破不管，眼一瞥远处黑得不均匀，天边居然冒出一大片淡白亮光。谁家山里点一片火把也用不着这么大排场，赵兰田脑子转得快，拿出望远镜一看，山谷低地，帐篷连成片，哨兵晃来晃去，光影断断续续，没啥动作。一下就明白，对面不是农民，是大部队窝在那里。

赵兰田滑下来，冲回临时指挥所，伙计们都围过来听赵旅长说发现敌情。油灯底下，赵兰田一根头发一根汗，全程没一句废话。画着图，分析。团长们都说敌人线路太近，哨兵稀松，准不是圈套，感觉更多是敌人太自信，自以为大山拦住我军追兵。赵兰田不犹豫，主意一点就明，“咱这么近，真打，准备做足，绝不能只靠热血。”

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，全旅都忙活起来。粮饼装包，枪械检查，通讯加密，政工讲解战术，谁也没磨叽。新兵屁股还没离开干草，老兵已经提枪擦皮带。杂粮饼攥在手里，战士饿得满脸都是汗，没人说一句累，这是真要拼命前夜的气氛。

天刚泛白，队伍悄没声急行，脚下一块石子一声，每个人心里绷得紧。远远看见营地，晨雾里帐篷乱摆，敌军还在迷糊。赵兰田望远镜一晃，三团做锋线其他各团分头合围。冲锋号一响，枪弹喊杀，敌军慌得连靴子都顾不上穿，哨兵两眼发直，手里枪都不知掉哪儿了。机枪没来得及架，一波手榴弹直接弄个底朝天。敌军小股组织反抗，都给分成好几块，喊的喊打的打，打不起来就蹲帐篷里等抓。快手快脚，一小时收工，七百多俘虏押着走，还有一堆美式武器弹药箱。

战士们查缴获，赵兰田可没闲着。他登上土坡，一眼就看见远处尘土飞扬，敌主力大部队沿公路压来。这才是真正难题。敌军追上来，带着车队人马大炮，咱们要带着缴获走还是扔了快撤？只争分秒。赵兰田思路冷静，地图一指，三营断敌军要道，三十老侦察兵游击专打敌後。物资能带多少带多少，沉的爆破，轻的驮骡子。

大伙配合，运输队蝇头小字记物资编号，机枪连抢地工事，老兵们把刚缴获的钢盔倒扣伪装，夜里刺刀新削木棍等敌军过来就扎。赵兰田亲自在阵地走，机器枪口朝上，全体埋伏。敌军真到崖下，卡车刚停竹哨一响，滚石圆木齐发。枪叫弹响，崖顶山坳埋伏的侦察兵从侧翼打冷枪，敌人乱成一锅粥。前头车直接被砸扁，后面士兵吓懵，调头堵路。游动队捡间隙切进敌军侧面，有一波埋伏就有一波骚扰，连夜抵抗打得敌人崩溃。

太阳晒到头皮，敌军还要攻。山炮跟着拉过来，炮火猛砸阵地。三营机枪手差点被埋，扒开地砾又跑回阵地继续打。游动队溜大河沟，用缴获爆破筒把弹药车炸个稀烂。敌军自己被烟呛得分不清敌友，阵地乱哄哄连开火都没了方向。

短暂炮击后，游动队长摸进前沿指挥所。俘虏堆里少校参谋，一问啥也不说，完全一副破罐子破摔样。正听见外边哐铛铛搬炮弹，少校脸色突变，低头开条件换“立功”。赵兰田也会“谈买卖”，一核对地图，果然青龙山西边藏着十二门迫击炮。武器全都落到部队手里，兵工厂大工们忙着拆解美式炮，改造修理生生把美制弹壳改成别的东西。

三天后敌军重新来，青龙山隘口新炮群开打。第一轮射击就把敌前锋冲垮，督战队拼命也拉不住大溃退。大部队撤走，山地阵地里又多了几辆缴获的卡车。长山风回来，七旅修起民兵训练营，山隘新修暗堡，老百姓带着自家红薯跑来看稀罕，重机枪成了农民形容“厉害家伙”的新说法。

国民党重兵再冲大别山北麓，青龙山阵地又成障碍。那年冬天，风大霜重。敌团长进来，一眼认出战壕里泛着常青蓝光的重机枪：“这是我们师部警卫连的……”。带着自嘲。局面很清楚，对手曾经自信、粗心摆下的阵地，几小时工夫被我军旅长一个夜跑发现，部队打了漂亮伏击，顺路又彻底清楚敌布防要点，火炮大批缴获，装备人心都得分。最后那些美式枪炮，变成我方民兵的家底儿，防线硬得敌人根本不敢硬闯。

走一回山林，本事和胆子都锻出来，一个“偶然”散步成了部队大胜的关键开局。谁说仗打的是兵多将广，这年头注意细节、脑子清楚的人，才是真正的胜负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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